臺頭村:小村莊變身漂亮社區
作者: 田可新 單 青 | 來源:大眾日報 | 發布時間:2012-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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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頭村”變身“臺頭社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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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懋春教授 | 在中國的版圖上,叫“臺頭”的村莊有很多,陜西的、云南的、浙江的……山東也有個“臺頭村”,但它的名氣是最大的,因為它擁有幾十年的“國際影響”,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因其生存狀況頗具典型性,被國際社會學界視作中國村莊的一個縮影,成為不少中外學者的研究對象。 讓“臺頭村”聲名遠播的,是一位叫楊懋春的社會學名著《一個中國村莊:山東臺頭》。
他讓“臺頭”走向世界 楊懋春,1904年出生(亦有說1903年),1988年去世,字勉齋,社會學家。早年畢業于教會中學,因成績優異被保送入齊魯大學,攻讀社會學,后就讀于燕京大學社會學系碩士班。抗日戰爭爆發后,留學美國康奈爾大學,修鄉村社會學,先后獲碩士、博士學位。抗日戰爭勝利后回國,曾任農林部督察、東北行轅經濟委員會副處長。1947年,重返山東齊魯大學,任社會系主任兼文理學院院長。1949年赴美講學。1958年秋,到臺灣大學任教。1973年退休后,協助創立東吳大學社會學系。1988年2月5日,在臺北逝世。他一生筆耕不輟,主要著作均在學界享有盛譽。 1945年,楊懋春以臺頭村為背景,著成《一個中國村莊:山東臺頭》。書中描寫了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臺頭村的自然環境、農業生產、生活水平、婚姻家庭、村莊組織等等內容,“是第一本把中國鄉村生活各方面總合起來加以完全貫通和透徹理解地描述的書”。該書出版后不久在美國人類學界以及中國研究領域隨即產生重要影響,且一度成為暢銷書,當年就得以再版,后連續出版數次。對于一本學術著作,這是不太常見的。 該書一直被許多西方大學相關系科列為中國社會研究和鄉村社會研究的必要參考書,至今,該書仍有相當的影響。如今,該書已被譯成多國文字,“為攻讀文化人類學學生必讀參考書之一”,更“和早它出版的《江村經濟》(費孝通著)、《金翼》(林耀華著)以及晚它出版的《祖蔭下》(許烺光著)并列為早期中國人類學的里程碑作品”。 山東的臺頭村到底在哪兒?它坐落在膠州灣的西南岸青島市黃島區。村莊“長”在那群山環抱的一片平坦的土地上,既有河水流過,氣候又很是溫和,那一帶村莊稠密,形成了古老的北方農業區。 村子為什么叫“臺頭”?“臺”的意思是臺地或臺階,“頭”的意思是終結。據考,村南邊有條臺頭河,河的北面地勢較高,以臺地的形式一直延伸到山腳下。倘是這樣,村莊所處位置似乎就是在那“臺地終結之處”。 據村里潘氏家譜記載,臺頭村始建于明朝永樂二年(即公元1404年),距今約有600余年。不過,那一帶的歷史還很有得講——就在不久前,一場大雨令南辛安前河河水水位上漲,臺頭村段的河底兩岸泥沙被大量沖刷,雨過天晴之后,幾塊骨骼化石被發現,其中更有兩塊疑似人類頭蓋骨化石,有專家指出,如果經過鑒定真是人類化石,便說明“萬年之前那里就有人類”;還有臺頭龍山文化遺址,距今4000多年,將當地的人類文明史從以往史料記載的漢代又向前推進了2000多年……
溫暖的文字,美麗的村莊 楊懋春,這位社會學家為何會把研究放在了臺頭村?因為“作者在那里出生并長大……而這項研究是對作者本人所見、所聞、所經歷的事實的記錄”,這是楊懋春在前言中所作的解釋。原來,他就是臺頭村人,“高中以前一直生活在那里”——家有十余畝土地,父親終年勞作,兄弟姊妹六人,楊懋春排行老三,每逢節假日,他還要回家從事農業勞動。即便后來離家在外求學、研究,他也一直和臺頭村的親屬保持著聯系,還常會回村小住,“所以知道村莊里的日常生活和偶發的重大事件”。也正因為對那里人們的生活、思想和感情極為熟悉,他才能夠憑借著豐沛的情感和理性的分析“描繪出一幅整合的總體的畫面”,更“以初級群體(即家庭)中個體之間的相互關系為起點,然后擴展到次級群體(村莊)中初級群體(家庭)之間的相互關系,最后再擴展到一個大地區(鄉鎮)中次級群體之間的相互關系”,“從整體上把握和理解此社區中的人們的生活、思想和感情”。 楊懋春一生關注中國鄉村問題,和他生長的環境、所經受的學術訓練息息相關;他注重家庭作為基本社會細胞的重要意義,同是村莊又是他自己成長印記的寫照。他認為在,研究中國的鄉村生活,必須重視兩個角度,即家庭關系和村落關系。另外,每一個村莊又都不是孤立的,所以還要分析村際關系以及市鎮對村莊的影響。雖然,從全書的章節設計上看,并不容易看到青島對于臺頭生活的重要意義,但細讀全書青島的影子確是難以擺脫。 可如果認為這幅“畫面”學術味道太濃,那就錯了。如今讀起那溫暖的文字,依然會獲得一份恬靜和美妙,感受到這個古老村莊的親切和美麗。 比如寫到的田園風光——“殷實的人家沿著河岸修筑了幾段河堤,上面種著成排的楊柳……在到達河邊以前,南來的行客幾乎看不到村子,因為有一道濃密的綠樹擋著。但繼續往前走,村子便突然出現在他眼前。接下來的一刻,他就在村民們眼光的注視下行走,同時他也可以看到農夫在菜園里鋤地,或在打谷場上勞作;婦女在河堤上洗衣服;孩子們在周圍玩耍;人們在高柳樹下閑坐或勞作;還有高大的牛和騾站在河岸上。” 比如講到的“吃食”——“有一種糕非常大,需要兩個成年人才能抬起來。糕是用兩種黏質的黍米、煮熟的甘薯和酵母制成的。在這些配料混合起來發酵后,盛在圓形大容器里,放到很深的鍋里蒸……當生面放進鍋里開始蒸的時候,家里所有人必須保持安靜,并有條不紊地干自己的事。前門關起來鎖上,因為這時客人是不受歡迎的。如果糕蒸出來不好,家人就會說一定是惡鬼派來的人在蒸糕時敲了門。如果這時有陌生人來,他一定會被指為來破壞他們運氣的惡鬼。如果他是鄰居,這家就會懷疑他,斷定他是惡意的,這種打擾可能會引起兩家之間的爭吵。” 再比如村中的牛——“農民對牛最有感情,這種感情非常強烈,以致他可能感到失去牛比失去年幼的孩子更糟,因為失去這種動物會危及整個家庭的生計……在村南面約一英里半的山上有一座叫‘牛王廟’的祠堂。農歷六月的某一天是牛王的生日,所有擁有公牛或母牛的家庭在這一天都要準備特制的餐食,還要準備一些簡單的祭品,供在祠堂里或村外朝向祠堂的地方。牛的生日也在年初的某一天慶祝,這時要給它們特別的飼料……一頭大而且喂養得很好的牛總會使主人非常驕傲,為了讓所有人都看到,他們把牛拴在門前或人們閑談和聚會的地方。在夏天,村子南頭河岸邊高高的柳樹下是村民特別喜歡聚談的地方,在那里可以看到許多很好的牛。” 還有當地的風俗——“晚飯后,男人們到村莊周圍堅硬而干凈的打谷場上去,許多人聚集在那兒,社區生活達到高潮。女人不去打谷場,而是聚在幾家之間小胡同的空地上。男人從不參加女人的聚會,女人也不允許參加男人的聚會。男人們無拘無束地談論他們喜歡的話題……在婦女堆里,她們也喜歡自由交談,不守常規,但要拘束得多。老年婦女躺在床墊上,搖著扇子,一點也不感到難為情。已婚的年輕婦女各自取笑對方丈夫,取笑成年女孩,說她們正在夢想著英俊小生……”
“臺頭村”改叫臺頭社區 60多年過去了,隨著時代的變遷、社會的發展,現在的臺頭村早已起了大變化。 村莊已改叫了“臺頭社區”,300余畝的占地面積已無耕地——所在地早被納入了青島經濟技術開發區內,澳柯瑪、海爾、美光機械、加信包裝、沃森大中型企業先后到此投資發展。上世紀40年代,臺頭村有133戶612人,而如今,社區不再只有本地的幾個家族,除了居民465戶常住人口1655人之外,伴隨著大工廠到來的外地打工者和小商販也越來越多,暫住人口已達到將近8000人。靠耕種過活的臺頭人有的進了當地工業園打工,有的則面向外來人員出租房屋,當起了房東,個人收入不斷增加。社區的生活條件也大大改善,通了自來水,有了有線電視,乘坐公交車也十分方便,自打海底隧道通車,去青島城區的跨海時間更是大大縮短。逢年過節時,在村中還可見到不少的風俗,不過居民娛樂方式已經越來越現代,社區里還投資建起了老年活動中心,成立業余京劇班和老年太極班……臺頭村已經成為一個“有世界性傾向”的區域,與書中的臺頭村不同的是,年輕人已成為家庭事務的決策者,,他們比老年人有更高的收入和更豐富的知識。老年人無論在家庭還是在社區中都已被邊緣化。臺頭村傳統力量早已減弱 ,鄉村的性質已經發生了改變……但那本《一個中國村莊:山東臺頭》的影響力延續至今,仍有許多中外學者紛至沓來,進行“重訪”,而許多時候,那不僅僅是察看楊懋春筆下村莊的樣貌,而是從這里再出發,看一個仍有代表意義的中國北方鄉村在當下的發展變化。 這大概就是“臺頭村”呈現出的又一個“縮影”吧。只是目前,在“村莊漸漸融入城市”“農民不斷向市民轉變”的進程中,它在不斷增添“城鎮感覺”的同時,依然洋溢著些許的“田園氣質”。不過,這樣的轉變或許還會加快,據了解,該社區已列入舊村改造計劃,臺頭與城市的互動勢必更加頻繁,現代化的發展也必將繼續提速。 而這樣的結果,楊懋春在《一個中國村莊:山東臺頭》中已經有所展望——“毫無疑問,新文明終將戰勝舊的傳統生活方式。隨著城鄉間現代交通運輸工具的發展以及現代經濟的滲透,這一變革過程將會加快。”此外,當地也有了建設一個“臺頭文化旅游村”的規劃,“民俗風情”將被打造成一大品牌,從而讓更多人“讀懂”臺頭,也讓臺頭百姓因此嘗到發展的“甜頭”。 不論是過去臺頭作為村莊所持有的傳統,抑或是當下它處于轉型期所攜帶的“多元特質”,還有未來它邁進城市會更加明顯的現代感,那都是當地一份“典型而寶貴的記憶”,值得我們珍視。(轉載于大眾日報2012-12-11第9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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